问道,我给顾伟兴讲我亲历的劝惩故事,怎么不见你在场?
曹南山微微一笑说,我不是说过?我因舍己救人而死去,也就是舍去了我的人身,我的灵魂还活着。你向顾伟兴宣讲善法之际,我就在旁边认真听,你们作为活人当然看不见我的灵魂。
钱济世尚未及时反应过来,又问道,那我为什么现在能够看见你呢?
曹南山说,那我就把窗户纸捅破吧!你现在进入了梦境,你一旦醒过来,我还能看见你,你却看不见我了。
钱济世“哦”了一声,算是彻底明白。他说,曹施主,依你这么讲,我现在还不能醒过来,一醒过来,就看不见你了,也不能够与你交谈了。
曹南山微笑着点头。钱济世说,那我就暂时不醒过来吧!我只想问你一下,你刚才说,你前世叫向来早,曾经参与一伙强盗在赤壁江上打劫一船黄豆,杀害了船上的一家七口,你也算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。
我不明白的是,你既然杀了人,前世死后,阴差怎么没有抓你下地狱受刑,或者贬生畜生、饿鬼呢?你可将其中的缘由或者是非曲直讲出来让我听一听,我也好讲给世人听一听,或许有教化意义。
曹南山说,对呀!的确有教化意义。这个故事是我亲历的,真是一波三折,一言难尽。
这会儿,钱济世也朝曹南山鞠一躬,之后说,我洗耳恭听。
曹南山说,哪能要您向我施礼,真是折杀我了。
钱济世说,无碍。你讲吧!
曹南山点头,就从头到尾讲开来——
清朝同治年间,蒲圻城内酒肆林立,商贾云集,街面行人熙熙攘攘,热闹非凡。
这是农历腊月十四日上午,陆水河河面上时而刮起一股寒风,倒灌西街,只见一处大牌楼挑出的一面杏黄旗子翻动着发出“啵嚓”的响声。
一个身穿绿衣的青年男子朝那牌楼匆匆走动。他提着一只绿色布包,上面有两个黑漆大字:邮差。
邮差走近那牌楼,站住抬头久看那面飘动的杏黄旗子,直到它随着风停而止住不动了,旗子上标明的“曹家酒坊”四个朱红色的魏碑大字才看得清清楚楚。
邮差走进大牌楼,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酒香翕动着鼻子,自言自语地说,这里酿的一定是谷酒,好香。
院子里的一隅坐着一个女人,穿着紧身棉袄,面料上满是一个个元宝样的印花。她正在飞针走线绣着十字绣,十字绣匾彩线备料置于桌面上。
邮差只看到女人的后背,便绕到她面前,从布包里掏出一封信。
邮差说,请问大嫂,曹阳是这里的人吗?
这个女人尚未回答,邮差就听到那边放酒的一个佣工说,你到这边来,别影响胡琴嫂绣十字匾。
胡琴停下活儿,望着邮差问道,你找当家的有事吗?
邮差便将那封信在她面前晃动着说,洪湖新堤街来了一封信。
胡琴说,给我吧!我是曹阳的内人。
这时,一个中等身材的汉子从放酒的那边走过来。边走边说,哪里来的信?
胡琴伸手把邮差手里的信夺过来浏览信封下边的邮发地址,便抬起头看着走过来的中年汉子。
胡琴微笑着说,曹阳,当家的,是洪湖的舅老表胡琴棋寄来的。
邮差见曹阳拢来了,点个头算是打了招呼便离开曹家酒坊。
胡琴把信拆开,递给曹阳看,上面只有几行字。
曹阳看着信念起来——尊敬的表哥:拜托你帮我在蒲圻收购打豆腐的黄豆,有几多我要几多,争取在过小年之前船运过江,到时候我就在赤壁对面的乌林接货。
这封信后面还有一些文字,曹阳只默看,不再念,把信递给胡琴。他说,我酿酒卖酒这么忙,哪有工夫跟他收黄豆?!
胡琴看完信抬起头说,当家的,胡琴棋几时找你帮过忙?一找你就想推。胡琴棋那么客气,信上也写了,叫我们一家人今年到洪湖过年。
曹阳说,还不知有没有时间,年前我还要放一桌酒卖。
胡琴说,离小年还有十天,搞得赢。
曹阳皱着眉,思索着讲,搞得赢就去,搞不赢就不去。问题是收黄豆怎么办?我又没有时间。
胡琴说,你答应我们一家人到洪湖去过年,这黄豆我有办法收。
曹阳说,那行!就这么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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