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)第1章_盲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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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重复,横横竖竖,弯弯曲曲,都糊到一起去了,真难写啊。飞白笑,飞白,沈黛,连名字都是相配的。

  可相配又如何?她还不是做了别人的新妇?我抽抽噎噎,她转身离去,我捂着脸,一串泪珠子滴滴答答地落下。

  三天一过,旅长派人来催,于是飞白不得不上了那叮当作响的轿子。她到底还是走了,因为不能罔顾所有人的性命。我拉着飞白的手,将她扶上轿子,她默不作声,即将拉起帘子的时候,一滴泪滚热,突然溅在我手上。

  “回家去吧。”

  我忍了忍,还是叫道,“我会等你!”

  嫂子在吃饭的时候还在和哥哥谈论那轿子有多华丽,飞白的嫁衣是多好的绸子,那凤冠的珍珠红了多少人的眼睛。我惊讶极了,又困惑,难道在他们眼里,就只有衣冠首饰?飞白还那么年轻,水葱一样的姑娘,嫁给她父亲一样的人,怎么就没人问她愿不愿意?

  “哎哟,那一套打的金头面可真气派呵……何旅长也够大方,要是咱家老幺这么风光就好了,”嫂子话还没说完,哥哥就嗤笑一声,“人家旅长能看得上她?病恹恹的,又瞎了一双眼的东西,不添乱算好的了。”

  我放下碗,默默收拾着碗筷,丝毫不敢多言。父母早亡,唯一的亲人就只剩下长兄嫂,之前还有一对哥哥姐姐。可是当初闹戈命的时候二哥就离了家,至今音信全无。三姐不久前也被哥哥嫁给了胡家少爷做填房。

  说是嫁,其实也是变相的卖——说是给那得了骨痨病的少爷冲喜。冲喜,并没得喜可言,少爷的病越发严重,过了几个月还是咽了气。可怜三姐青春守寡,子嗣也没留下,公婆姑嫂排挤,下人也只会冷眼相待。剩下来的日子,用飞白的话说,无非就是“风刀霜剑严相逼”罢了。

  家里少了两副碗筷,于是就只剩我一个伶仃鬼。哥嫂待人啬刻,很难余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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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一丝温情。兵荒马乱的年代,家中条件并不宽裕,嫂子脾气更爆,从不给人好脸色。我在他们身边只能愈发小心,稍不如意就会挨一顿打。嫂子发怒时,会抓起身边一切能拿的东西打我,笤帚,鞋底,毛巾,还有一根专门惩罚我的荆条。打在身上痛极了,血流出来,居然是热的。

  飞白揭开我的衣裳总是惊叫,然后恨恨地骂一句我的哥嫂,“我的娘啊,他们这群畜生!”她咯嘣咯嘣咬着牙,摸出从家里捎来的金疮药,给我仔细涂抹。以前有飞白在,生活还能宽慰些许,如今唯一一个能说话的人也不在了。我只能将心事积在心里。

  我端了盆在河边洗碗,初春河水仍寒,洗了一会不由放在嘴边哈一哈热气。无意中碰到了右耳朵上的一只水滴玻璃坠子。那是飞白留下来的东西,临别前她为我穿了耳洞。

  “既然不能长相守,那便只有长相思了。”飞针烫了蜡,嗖一下穿过耳垂,竟一点儿也不疼。

  “咱们一人一个。”飞白让我摸她耳朵上的坠子。她笑着笑着,忽然伏在我身上哽咽,“我不在了,你更要保重。你那哥嫂也不是好相与的,以后再没人给你……”竟说不出话来。我极心痛,摸着擦去她的泪,“我晓得,以后若得了空,记得来看看我呀。”

  “等我!我会回来!”

  她乘了轿子而去,一路鞭炮唢呐噼里啪啦,噼里啪啦,震天动地,将五脏六腑都震碎了。我不愿回家,就被看热闹的人挤着向前,跌跌撞撞地跑。跑什么呢,追什么呢,只有一片空洞洞的虚无,什么也没有!

  脚下忽然一痛,我被砖头绊倒,整个人重重磕在地上,砂石硌在脸上也不觉疼,所有人都在笑,我终于毫无顾忌,抓着一抔土嚎啕大哭起来。

  那是我的,飞白!

  她被人,从我身边,硬生生抢走了。/p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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